六月.雨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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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. 雨祭

又到了一年“清明时节雨纷纷”的雨期 ,前一天尚且阳光明媚,四月的太阳把它明亮的光辉倾泻在点缀枝枝饱满的樱花树上;后一天便是乌云密布,天空洋洋洒洒飘起了斜飞而下的雨丝。

我仰起头,遮眼的手缝隙间滴落由线化点的几粒晶莹。如泪,如珠。

下雨的日子哪儿也去不了,不过在我看来这却是世间最为静美诗意的时刻。伴随滴滴答答的雨声,整个世界都被一种烟雾所弥漫。此时,宁静的心最适于怀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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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是迄今为止我身边唯一离开了的亲人,也是这个世界上曾经最疼我的人。无论何时,我首先想到的人,没有理由不是她。 曾经不是那么爱雨的,甚至,还有那么一点点讨厌。总觉得晴才应该是最快乐的天气,因为天晴的时候,就可以跟着外婆去她的地里。外婆的地是一个“聚宝盆”,那里有辣椒、茄子;有玉米、红豆;地边,是一丛丛的茶树。噢,对了,地里还有大片的马铃薯。

我记得一个无比清晰的场景:外婆一手牵着表弟,一边回头叮嘱我小心走路,往开满马铃薯花的地里走去。阳光和花海的映照下,外婆洋溢微笑、面带慈祥。我想,外婆一定长了一副菩萨相,只有菩萨的笑容,才会这么善良这么美„„

“晚风轻拂澎湖湾,白浪逐沙滩„„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消磨许多时光,直到夜色吞没我俩在回家的路上„„”,这是外婆在世时,我几乎天天在她耳边哼唱的歌。我们虽然没有澎湖湾,没有浪,没有沙滩,但有外婆,我觉得自己就拥有了整个世界。

那是我的童年记忆,我二分之一童年的归宿地便是外婆家。是的,外婆逝世之前,我是有两个家的,两个家于我而言同样重要,具有同样的意义。甚至,外婆所在的家给我的童年染上了更欢快的色彩。

外婆是我心中的保护神。

两岁时,我自己贪玩摔进火坑,在左眼上方留下一道深疤,为此外婆骂了妈妈好几次,让妈妈把我交给她带一段时间,我的疤痕有幸得到淡化;六岁不到时,妈妈要把我送到学校开始上小学,我吓得哭着跑到外婆家,于是我的入学时间被推后一年;十二岁,我作为儿童节主持人登台主持节目,外婆坐在台下笑着,我原本不知所措的心就开始平复,渐渐举止自如。事后外婆一直夸我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孩子。外婆在夸我的时候,语气里包含着浓浓的宠溺。

我知道我是外婆心疼的外孙女,她希望我飞得更高,可我不敢离她太遥远,远了,我怕她会找不到我。

我一点一滴的成长都离不开外婆,我也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相伴下去。那时总是稚嫩地承诺外婆,将来自己会有出息,让她过上好日子。每当我这样说,外婆的笑意就会显在脸上,说“好!”。从未勾勒过没有外婆的未来,因为我坚信她不会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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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可以,我希望自己的人生没有一张日历——农历六月二十九。没有那天,外婆就不会离开我;没有那天,就没有我与外婆永远的生死相隔。毫无预料,毫无前兆,外婆的人生旅途就这样结束了

我所说的毫无前兆,是指除了外婆自己,在之前,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她生病。那是因为外婆在我们心中一直是一个坚强的、全能的形象。我从未想过,这样的外婆,居然倒下了。

五月端午,妈妈带着我们过去陪外婆过节。事实上,那时的外婆已经病得很严重,连走路都格外困难,吃饭也吃不了硬的。可是,她对大家都隐瞒了她的病情。她的儿女她了解,她知道怎样能够让他们深信不疑。我也天真地以为,外婆只是感冒了,需要天天去打吊针而已。

那一天,我还做了一件至今仍然后悔不迭的事,事情的起因已全然忘却,但我记得是我犯了错,外婆随意说了我几句。当时小家子气的我转身就回家了。后来,外婆让表妹去把我叫了回来。在病床前,她用那双疲劳苍白的手轻轻把我拉了过去,用深含歉意和爱意的语气说:“外婆怎么舍得骂你呢?说你几句都是为了你好。听话,不要跟外婆生气了!”外婆,外婆,一想起这些,我无法抑制自己决堤的泪水,叫我怎能原谅彼时那个不懂事的自己?

六月二十八 ,外婆突然异常的病痛,让整个空气里都弥漫了恐慌,妈妈和舅舅舅母赶紧把一直掩饰病情的外婆送到医院,一番检查

下来,外婆气色更差。而接下来的检查报告,对妈妈她们来说就是晴天霹雳:肺癌,心积水,晚期,已无法治疗„„听到这几个词的时候。她们的内心已经轰然坍塌。这是一场噩梦,那种痛那么真切、那么蚀心。她们抱头痛哭,到处求医生;转身之后,却又不得不擦干眼泪,笑着跟外婆隐瞒真相,说带她回家慢慢养病„„

其实,外婆怎能不知道真相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。在回来的路上,妈妈曾问过她之前有没有觉得身体哪方面不舒服,她才说起三个月前开始咳血的实情。就这一句话,让妈妈她们自责不已。外婆共有五个子女,个个离她很近,却没有任何人早点发现她的病情。 连夜赶回家,已经是晚上十点多。亲戚们都被叫来了,大家守在她身旁。外婆气息微弱,眼看打着氧气都已经不再有用,妈妈后来回忆,当时问她是否很痛,她就已经连话也没有气力说上来了,只剩偶尔的呻吟。妈妈她们守在一旁,早已泣不成声。二十九日凌晨五点多,外婆终究还是不顾儿女们的眼泪挽留,停止了呼吸。

我是第二天清晨得知的消息,那一刹那,头脑一片空白。待回过神来,我安慰自己:不会的,不会的,这不可能是真的!肯定是外婆病了,病得很严重,表妹她们小,不懂,所以以为外婆死了。对!肯定是这样!外婆病得很严重,我要去看她!

一路挂着汗水泪水奔跑到外婆家时,外婆已经躺在了棺材里,无情的钉子将棺木钉得死死的。她那么安静,安静得仿佛已经不在那个屋里,而是幻化为空气飞走了。棺材旁边是身着白色孝服、眼睛红肿的妈妈、二姨和舅舅舅母们。我呆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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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去世之前,四岁不到的小表妹一直在梦中呼唤“奶奶,奶奶„„”,声音恍急而悲切,舅母以为她发高烧了,一摸额头凉凉的,知道这是小孩说梦话。

外婆逝去的第三天,我们都在那边。黎明时分,天色朦胧,弟弟起床小解。回来时小脸通红,边喘气边对妈妈说:“外婆没死,真的,我刚刚看见她了。可是,我追着去喊她,她不答应我!后来又不见了„„”说着说着就哭了。

大人们对发生的这些事唏嘘不已,都在感叹外婆是舍不下这些都由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们。虽然奇怪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我身上,但我知道外婆也舍不下我,每个夜晚的梦里,我都能看见她对我笑。

外婆的追悼会上,房前屋后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,摆满了花圈挽联,灵堂里哭声一片。外婆生前无比善良,对她来说,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特殊的,都值得她真心对待,她的死让受过她帮助的人很是悲痛。我跪在灵堂里,听着大家一次又一次的哭诉,刚刚压下的眼泪又开始泛滥成灾。

大舅跪在最前面,按照风俗,凡有哀悼队伍到来,死者的儿女就要起身行礼,然后再回到棺材旁边跪下。丧礼的自始至终,大舅都低垂着头,看不见他的表情带有多少情绪,可我分明清楚地看到了滴在地上的泪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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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走后第六天,我上了初中。外婆的丧礼尚未结束。那些天,我的生活陷入了一种麻木:白天,去上课,坐在书本面前看着黑板发呆;放学回到那边,跪在地上看着外婆的棺材发呆;晚上也久久不能眠,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发呆。我原以为这是一个梦,梦醒了外婆就会回来。可是当耳边充斥着哭声,眼前呈现出黑漆漆的棺材时,我就会无比绝望,继而死心,劝说自己接受事实。

外婆下葬那天,我们要把一抔一抔的泥土捧到棺材上,直到泥土覆盖完棺材为止。我把十个指甲深深嵌进土里,挖起一抔泥土的瞬间,眼泪滴落在土上,打出一点一滴的湿润。几步路的距离,我却觉得自己捧着的是一个沉重的世界,压在心里,走得艰难。

从此我对外婆的记忆被定义成了一张黑白照片,相框将我们生生隔在两个世界。相框里的她在笑,相框外的我在哭。我哭着说她不讲信用,还没等我长大就走了,她只是笑;我哭着说我都没能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,我好想她,她还是笑。我知道,她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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偷偷溜走的是时间,沉淀下来的是被日子潜移默化烙下的情绪。同学苗苗的舅母不在了,她舅母生前对她很好,她在教室里哭得一塌糊涂,我也跟着她哭。我不认识她舅母,只是记忆被弹开,需要倾泻感情,我哭我的外婆。我在作文课上边写边哭,在数学课上边算边哭,在英语课上看着单词哭。哭到放学,我哭累到趴在桌上睡着了。 后来我想:外婆走了,我该连同她的生命继续下去,我要去实现她的希望,我还要去征服夺走了她生命的病魔。曾有一段时间,我那

么那么地努力,把自己埋在书海里,只想将来成为一名医生。最终我放弃了这个想法,因为我知道,就算我真的成了医生,外婆也回不来了。我了解,外婆不会希望我带着负重生活。

高考录取通知书下达之后,我去外婆坟前拜祭了一回。我想把录取通知书复印件烧给她,让她知道那个一直长不大的小女孩这次真的要飞走了。这个想法最终没有实施,因为后来我突然觉得那是不必要的,外婆一直在这里,不曾离开过,她知道我的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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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外婆,五月病重,六月逝世,七月,我们把她葬在老屋后面那块地里——那是她生前常去的地方,那里,有满地的马铃薯花。 距离外婆逝世,已经八年了。八年以来,我对她的思念从未减少。睡眠质量极其好的我,也会半夜突然从睡梦中惊醒,脸上爬满泪水,并非噩梦,只是梦里出现了外婆。

八年以来,也曾想过用我手中的笔铭记童年关于外婆的回忆。可我害怕,因为在乎,所以害怕。害怕记忆里外婆的笑容在我的笔下被破坏,害怕无法描绘出一份完整的记忆。于心而言,那将是一种破碎一地的疼痛感。可我终究忍不住,用这季节的雨线将那段记忆的珠子串起来,绕在笔下,绕在纸里。

外婆走后,我曾一度陷入迷茫和无望,仿佛她走的同时也带走了我的方向。后来的后来,并不是时间治愈了一切,时间也无法让真正的伤疤愈合。但是时光为我带来外婆的耳语,她告诉我应该怎样找回

属于我的人生。不知她可否了解,她曾经稚幼无比的外孙女已长大?不知她能否知道,她的外孙女已完成一次次的蜕变?

漫天飞舞的纸钱里,我回过头,再次恋恋地看了一眼此时外婆的“家”,坟头草正茂,四周花飘香。这些花草里,有我亲手种下的芙蓉和水仙,有妈妈、舅舅栽培的牡丹和芍药,兰草。我知道,有她们陪伴,外婆不会孤单。

雨渐渐小了,外婆坟前的花草,最近是不是开得很好?是不是又挂满了水珠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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